近期,一段“女子遭家暴跳楼”的视频受到大家关注,7月29日,当事女子小燕表示,河南柘城县人民法院已于28日判决其与丈夫窦某某离婚,婚生儿子由女方抚养。
事发时具体情形如何,这桩离婚官司是否遭遇了“离婚难”困境?日前,总台央视记者前往河南商丘,对这一事件进行调查。
遭受丈夫殴打 女子从二楼跳下
2019年8月13日下午13点38分,当事女子小燕从自己经营的服装店二楼跳下。隔壁店铺的张女士表示,当时听到门口有声音,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小燕,身上有被拳头打过的痕迹,头发撕扯也很严重。
视频显示,围观的人开始打电话,给小燕擦拭脸上的血迹,直到此时,窦某才从服装店推门出来。
张女士:
我听到他(窦某)问她(小燕)还敢不敢逞能,很冷漠,没有一点心疼的感觉。
时隔一年后,小燕重回事发的服装店,在这里接受了总台央视记者的采访。
当事人小燕:
不管是他的表情,说出来的话,还是对我实施殴打的这些行为,都让我觉得我可能真的要死在这儿了。但是我不想死,那扇窗口是我唯一可以逃生的出口,所以我才会从二楼跳下来。
婚后遭遇三次严重家暴 皆因丈夫赌博
为什么小燕会把二楼的窗口当成唯一的“逃生出口”?根据她的描述,当时最大的危险并不是跳楼,而是正在服装店里的窦某,此前多次遭遇家暴,让小燕对丈夫产生了恐惧。
小燕和窦某2016年确立恋爱关系,2017年按照当地风俗举行了结婚仪式,同年,他们的儿子出生了。2018年,两人在柘城县民政局办理了结婚登记。
婚后,小燕用父母给的陪嫁款开了一家服装店。面积为五十余平方米,一层为店面,二层是库房兼休息室。目前,二层的窗户已经被封上了。
小燕说,她在婚后遭遇了三次比较严重的家暴,导火索都是因为窦某赌博。她回忆,2018年4月的一天晚上,窦某喝了很多酒,回来之后两人发生口角,窦某第一次对小燕动了手。
当事人小燕:
当时他打我打得也挺狠,抓住我的头发,把我狠狠甩在地上。我当时滚了三四米远。他还用手用力捶我的后脑勺,踹我的肚子。
这也是小燕人生中第一次遭遇如此严重的暴力,她把自己的东西都搬回了娘家,决定和窦某离婚。不过在当时,小燕还没有“家暴”的概念,认为这是窦某酒后的一时冲动。一个月之后,在窦某的反复保证下,两人和好了。
可是和好后没多久,两人再次陷入不断争吵的旋涡。家庭矛盾得不到解决,窦某只想用暴力让小燕闭嘴。
小燕感觉这样的婚姻生活看不到希望。2019年8月7日,窦某的母亲在牌桌上找到窦某,并当场呵斥了他。窦某觉得母亲知道他在打牌是因为小燕告状,愤怒的情绪再次爆发。
当事人小燕:
他当着他妈的面在牌场直接给我打电话,说我该死,要回店里打死我。
丈夫突然闯入服装店 开始殴打妻子
那天挂断电话后,小燕关上店门跑回了娘家,此后的几天她都没敢再去店里,外出一般都有家人陪伴。她还计划去申请“人身安全保护令”。在此期间,窦某一直没有露面,小燕听说窦某去了郑州,所以在2019年8月13日那一天,独自一人回到了服装店。
当天下午1点多,窦某突然闯入服装店,开始殴打小燕。因为不是第一次遭受家暴,所以一开始小燕心里没有太多的恐惧,她将窦某的这种施暴称之为“目的性殴打”。
当事人小燕:
我坐在沙发上,他已经狠狠地打过我一巴掌了,又想打我一巴掌,然后我下意识躲避,他就停手了,同时露出非常得意,非常嚣张的笑容。所以我觉得他打我就是为了看到我恐惧、害怕他的样子,这对于他心理上可能是一种满足。
不仅如此,小燕总结三次家暴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,就是拿走她的手机,限制她的行动能力。
小燕称,她本有一次可以逃跑的机会,但因为当时腰还有尾椎特别疼,走路非常缓慢,很快就被窦某追上,然后窦某抓着小燕的头发,把她从门口拖向了吧台。
真正突破小燕心理防线,让她开始感觉到慌张和恐惧的,是窦某一记重拳打在她的眼眶。小燕称,当时她以为自己的眼睛瞎了,鼻血不停地流,然后开始眼睛睁不开。
小燕的哭喊声惊动了隔壁店铺的李女士。当时李女士还前来询问情况,据她回忆,窦某神色如常,称两人就是在吵架,因为窗帘是拉着的,李女士看不到里面的具体细节,就离开了。但据小燕说,窦某转回头面对她时,完全换了一副面孔。
当事人小燕:
他在打我的时候表情非常凶狠,可过去跟邻居说话的时候,表情又变得非常温和。
视频显示,窦某拉上窗帘,锁上服装店唯一通往外界的那扇玻璃门,随后将小燕拖到了吧台后面。
放心不下的李女士重新回到小燕的服装店门口向里张望,就在此时,小燕从二楼的窗口跳了下来。
妻子鉴定为轻伤一级 丈夫涉嫌故意伤害罪
随后,小燕被紧急送往医院。经诊断,她的身体有多处骨折与损伤,此后她开始了漫长而痛苦的恢复治疗,同样让她备受折磨的还有她和窦某的离婚官司。
事发三天后,小燕接受了第一次来自警方的损伤程度鉴定。根据柘城县公安局物证鉴定室所做的第一份鉴定书显示,经调查,小燕“左眼的伤情为丈夫殴打所致,其余伤情为跳楼所致”。
此次的鉴定意见为小燕“左眼部损伤构成轻微伤,盆骨骨折、椎体骨折构成轻伤一级”,对于此次鉴定意见,小燕提出异议。
2019年11月,根据柘城县公安局出具的鉴定意见通知书,此次认定小燕左眼部骨折损伤程度构成轻伤一级。窦某因涉嫌故意伤害罪被立案调查。
根据柘城县人民法院发布的公告:在案件侦查阶段,因为窦某拒不到案,公安机关对其网上追逃。2020年3月25日,窦某到公安机关投案,因疫情原因,对其进行非羁押诉讼。2020年6月15日,柘城县人民检察院对窦某提起公诉,要求以故意伤害罪追究其刑事责任。2020年7月21日,柘城县人民法院决定对窦某逮捕,现羁押于柘城县看守所。
离婚案件否存在“久调不判”情况?
除刑事案件部分,小燕与窦某的离婚案件也备受关注。2019年8月,小燕遭遇了非常严重的家庭暴力,之后她就坚决地表示一定要离婚。2020年7月她才拿到了离婚判决书,那么,这场离婚官司是否存在久调不判的情况呢?
据审理此案件的法官介绍,小燕是今年6月5日才向法院提出离婚的,不存在调解一年的情况,这属于网上误传。这种说法也得到了小燕的认可。
当事人小燕:
前期治疗时,有几个月我是坐不起来的,因为我全身骨折,特别是腰椎有三处,当时我是不能坐起来的。直到6月初,我可以拄拐行走,具备了可以开庭到法院的身体素质,才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的。
调解未成功 对于跳楼环节双方说法不一致
柘城县人民法院受理此案后,依法对原被告双方进行调解。据法官介绍,调解过程中,男方以孩子还小为由,不同意离婚,女方以遭受家庭暴力感情破裂为由坚持离婚。
调解不成的情况下,2020年7月14日,柘城县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此案,此时的窦某还未被羁押。据法官介绍,窦某承认自己每周打牌一到两次,而且对2019年8月13日对小燕实施家暴的情况也并未做过多的辩解。
法官表示,对跳楼这个环节,双方现在庭审中说得不一致。庭审中,小燕表示,跳楼是因为对方将她拉到楼上来,她为了逃生才跳楼来。但是,被告窦某称他都没有上到二楼,对方就已经跳下来了。
当时窦某所处的位置是否会影响窦某的定罪量刑,还需审理刑事案件的法官进一步调查认定。但是窦某家暴和赌博的事实清楚,是法定应当准予离婚的情形。因此也不存在“先刑后民”,也就是先审理刑事案件,再审理离婚案件的情况。
法院判决准予离婚 孩子由女方抚养
庭审中,孩子的抚养权以及服装店的财产分割,也是双方争议的焦点。也是在这次庭审后,小燕将窦某家暴的视频剪辑后上传网络。
当事人小燕:
让我坚定要曝光他(窦某)的原因除了当时我没有得到判决离婚的结果,还有就是开庭结束之后,我拄着拐杖,在家人的搀扶下缓慢下楼梯,而他(窦某)一蹦一跳地从我身边走过去,嘻嘻哈哈的。我已经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害,甚至留下了后遗症,而他没有任何一点愧疚,我一定要让所有人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。
法院经审理后认为,由于窦某对小燕实施家庭暴力涉嫌故意伤害罪,且有赌博的不良习惯,不利于孩子的健康成长,应由小燕抚养孩子为宜。并认定服装店属于小燕的婚前财产。
7月28日,柘城县人民法院对这一案件作出准予离婚的判决,这一纸判决对小燕来说意味着解脱,窦某则表示将提起上诉。
目前,小燕还要定期去医院进行康复训练,虽然走路还不太方便,但她已经开始筹备新店的开张了。
回望去年夏天那个人生的“至暗时刻”,小燕说她不后悔当时从楼上跳下来,因为她能够维权、能够看到窦某受到应有的惩罚,一切的前提是,她还活着。
当事人小燕:
我经历了一个婴儿从学习翻身、坐起来、站立、行走的过程。从双拐到现在单拐行走,我很痛苦,我的家里人也非常辛苦,他们陪我熬过了这样一段时间。